2025年6月20日下午，“张海英教授荣休讲座：国家能力与社会转型——关于明清史诸问题的思考”在复旦大学光华楼西主楼2001会议室隆重举行。本次讲座由复旦大学历史学系黄敬斌教授主持，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陈时龙研究员、复旦大学历史学系冯贤亮教授担任与谈人，复旦大学历史学系党委盛晓蕾书记、历史学系主任仇鹿鸣教授及多位学者出席。

黄敬斌教授首先介绍了张海英教授的求学与工作经历。张海英教授长期致力于明清史研究，在江南区域史、国家治理与社会经济史领域成果丰硕，出版《明清江南商品流通与市场体系》、《走向大众的计然之术：明清商书研究》等学术专著，发表“国家与社会：明清政府对江南市镇的管理”系列论文。她的研究既继承了复旦历史学系的学术传统，又在国家能力理论与全球史视角下拓展了明清史研究的新维度。

仇鹿鸣教授在致辞中强调，明清史是复旦历史学系的“老根”。从陈守实先生算起，复旦历史学系三四代学人在明清江南史领域持续耕耘。这种学术积淀为张海英教授的研究提供了深厚的根基，也使复旦成为明清史研究的重要阵地。

张海英教授的报告围绕“国家能力与社会转型”这一核心议题展开，系统阐述了明清国家治理的特点、成效及其在社会转型中的历史作用。她指出，长期以来学界多以西方近代化道路为参照，对明清国家能力持负面评价，认为其专制集权阻碍了社会经济进步。但这种观点忽视了明清政府在维系中华文明延续、支撑庞大人口生存以及发展精耕细作农业体系等方面的显著成效。19世纪初中国成为世界最大经济体，江南地区成为跨区域贸易与国际贸易的繁盛中心，正是明清国家治理有效性的有力证明。

在国家对基层社会的治理方面，张海英教授指出，明清国家构建了多层次的管理路径：其一为政治制度推行，如巡检司的设置，突破了“县以下无行政”的惯例；其二是基层组织构建，包括里甲、保甲制（负责赋役与治安）和乡约制（承担民众教化）；其三是文化话语表达，通过书院设立、方志编纂等强化国家意识形态渗透。就江南地区而言，政府采取了常规的巡检司管理与非常规的佐贰官驻镇管理相结合的模式。佐贰官（如同知、通判、县丞等）作为朝廷命官，直接代表中央政府介入基层治理，为16-18世纪江南经济繁荣提供了稳定的社会环境。清代全国佐贰官职责头衔更是多达六十余种，其职能覆盖治安、水利、盐务、农业、边疆、少数民族管理等多个领域。这种制度安排体现了明清行政管理体系的灵活性，有效强化了国家对基层社会的控制。

在探讨明清社会转型问题时，张海英教授强调需从全球史视角来关注。她指出，明清国家能力主要体现在尽可能以较低成本维系“大一统”局面，但在推动工业革命与资本主义发展方面存在局限，国家权力对资本的绝对掌控抑制了私人资本的崛起。中西方政治制度逻辑的根本差异在于：西方是资本与权力的博弈，而中国传统是权力对资本的绝对主导，这一差异深刻影响了两国社会转型的路径。此外，明清国家在水利建设、粮仓体系、灾害救助等公共事务上的作为，相较于同时期西方国家具有明显优势，体现了传统国家责任的合理性。

最后，张海英教授谈到历史的借鉴意义。她认为，当代社会转型需要国家层面的顶层设计，应从明清历史中吸取教训，尤其是清政府在改革中因腐败、既得利益集团阻碍等导致的失败。面对当下资本“逐利”本质可能对社会公平造成的伤害，需在理解历史传统的基础上，寻求中国道路与人类文明进步方向的契合点。

陈时龙研究员的与谈聚焦于明代国家权力的基层渗透机制。他以明代诏书传播体系为例，揭示了皇权如何通过严格的层级传递（从朝廷到省、府、县，再到巡检司、里甲）实现对基层社会的影响。弘光元年即位诏书深入里甲并涉及免税条款，直接证明了皇权对地方经济的干预。他进一步指出，“皇权不下县”的传统观点需重新审视，明代通过佐贰官驻镇、乡官体系、里甲保甲制等制度设计，实现了国家权力对县以下区域的有效渗透。佐贰官在江南市镇的管理实践，如苏州盛泽镇县丞对丝绸贸易的监管，打破了传统行政架构的局限，是国家治理灵活性的生动体现。

冯贤亮教授则从制度史与文化史双重视角，呼应了张海英教授关于国家能力的论述。他强调“国家时刻在场”是理解明清治理的关键，王朝通过行政制度、赋税政策、文化整合等多重手段维持对地方社会的控制。江南地区作为“现代中国形成的历史检验场”，其独特的“国家-社会”互动模式（如政区调整、水利调控中的官绅合作）为理解现代治理提供了历史参照。冯贤亮特别分析了康熙南巡图与常熟画派的案例，指出国家如何通过文化符号的征用强化政治合法性，这种文化控制策略与政治经济手段相辅相成，构成了王朝对江南的全方位掌控。

除两位与谈人外，其他与会学者也就张海英教授的报告发表见解，并向张海英教授一直以来对历史学系工作的奉献表达敬意。章清教授首先代表学术共同体向张海英教授表达感谢，肯定其对学术交流与学科发展的贡献。他指出，明清史与近现代史的贯通研究至关重要。明清时期江南商品经济的高度发展，为近代民族工业兴起奠定了基础；科举制度的变革也对近现代教育制度产生深远影响。只有将明清史置于长时段历史脉络中，才能更清晰地理解中国社会转型的内在逻辑。他同时强调全球视野的重要性，明清江南经济与外部世界的密切联系，表明中国早期现代化进程已融入全球经济体系，这一视角有助于突破传统研究框架的局限。余蔚教授代表古代史教研室感谢张海英教授的辛勤付出，巴兆祥教授则从地方志研究与经济史结合的角度，回顾了张海英教授在教学与科研中的贡献。

研讨会最后，复旦大学历史学系党委盛晓蕾书记代表全系向张海英教授表达不舍与祝福，期待她在暂别教学科研后，开启更丰富的人生篇章。张海英教授的多位学生专程从外地赶来，向恩师献花并表达感恩之情，现场洋溢着师生间的深厚情谊。本次研讨会通过张海英教授的学术报告与诸位学者的深入讨论，不仅系统梳理了明清国家能力与社会转型的关键问题，也展现了复旦历史学系在明清史研究领域的学术传承与创新，为相关议题的进一步探索提供了重要启示。